又早是夕阳西下，河上妆成一抹胭脂的薄媚。是被青溪的姊妹们所薰染的吗？还是匀得 她们脸上的残脂呢？寂寂的河水，随双桨打它，终是没言语。密匝匝的绮恨逐老去的年华， 已都如蜜饧似的融在流波的心窝里，连呜咽也将嫌它多事，更哪里论到哀嘶。心头，宛转的凄怀；口内，徘徊的低唱；留在夜夜的秦淮河上。

-俞平伯《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》

五一假期补了婚礼，我和 yu 在假期弩末了抵达南京，也算是巧妙避开了国内疫情结束后的第一次熙攘

住在老门东，应是老城区了，我是初到秦淮，yu 算是重游。真正一同到达之前，yu 曾多次向我描述这里，描述南京的气候、描述记忆中大街小巷的模样，描述她如何匆匆浅游、又如何与这座城市擦肩而过

短短几天，不赶急地去了很多地方，不乏一些俗套的旅游景点，自然也要去走一遭夫子庙才是。我们走在夫子庙前的秦淮河畔，墙上的壁画挂上了灯带，到了夜晚红色与黄色的光透亮，映照着河面的游船画舫与河岸上川流不息的游客们

长长得罩壁，小小的庙前，已不似高峰时拥挤，罩壁上布置的彩色龙形灯带甚是艳丽，江南贡院早已改造成独立收费的参观场所。yu 说有些像北京的南锣鼓巷，我向来知道这幅景象，仿佛全天下的文化景点都有着复刻的商业街，蓝色路牌中带着地名的字样是唯一辨认身处何方的证据，若是没有这些，我们走在这样与其他古景点商业街大同小异的店铺集市中间，从入口进，到了出口时是否会已然忘却眼前是何地呢？只能随意逛逛，就像尽游客该尽的义务

于是当下感到一阵失落，暗暗觉得它与我想象中的曼妙温婉模样有了偏颇，那像是夫子庙前吆喝着的商人被人当场指出货物中次品的脸红难堪。虽然没有人会来指责它的美丽，这份露怯全是自行加注。它太热闹了，热闹有时会祛魅

都是这样急忙忙的打着桨，谁都是这样向灯影的密流里冲着撞；又何况久沉沦的她们，又何况飘泊惯的我们俩

-俞平伯《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》

几日来的阴沉天色像在空中刷了一层水粉，还未到傍晚便映趁出灯火的星星点点。瞬时思绪不免全然拉进俞平伯在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，“凄厉而繁的弦索，颤岔而涩的歌喉，杂着吓哈的笑语声，劈拍的竹牌响，更能把诸楼船上的华灯彩绘，显出火样的鲜明， 火样的温煦了”。吃了些东西，我和 yu 也准备排队登船，乘七板子游一番历史的重载

如今的七板子已进化成用电的家伙，船夫应叫他船长，哦不，应是司机更合适些。码头上船很多，我们登上20号坐在船头靠近司机的位置

yu 说秦淮河的水绿沉沉的，这倒又是符合了朱自清对秦淮河碧阴阴的描述，厚而不腻，到灯火明时，阴阴的变为沈沈了，黯淡的水光，像梦一般；那偶然闪烁著的光芒，就是梦的眼睛了

末了，我们从景点闹市区走出，不急着回到住处，我们都想在气温舒适的夜里与彼此多相伴一会

大抵是往酒店的方向走着，却不按导航的最快路线只顾顺着街边的热闹小摊闲逛，没有顾虑地聊天聊地，写到这如今我已经全然忘记聊天的内容，只记得路灯穿过梧桐树的枝叶，撒下斑驳的树影，也同时映照着枝桠间隐藏的蓝色路牌与扑簌摇动的叶子，还有我们夜色下彼此对视的模样。